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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公公出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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龍鷹雙目射出森厲的異芒,盯著無瑕道:“當日我殺出重圍,身上內傷頗重,外傷五處,在那樣的重重羅網下,算是相當不錯。人人以為我有多遠逃多遠,康某人偏反其道而行。哼!想測破我的手段,他們差遠了。”

無瑕靜如止水的瞧著他,清澄持亙的目光,足以對他構成很大的壓力,似不會錯過他說話的任何漏洞破綻。

龍鷹回到當年舉派逃亡前那一個早上,其時因官府和白道武林封鎖消息,他們只曉得有事發生,從蛛絲馬跡判斷出是沖著聖門各派系而來。所有人到了外面探聽,剩下他一個人在偏僻的秘府裏閑著無聊,不知大禍臨頭。

接著一眾師兄陸續回來,師父杜傲仍未見蹤影,人人面色凝重,心事重重。沒人和龍鷹說話,他也不敢問師兄們半句。

杜傲在正午時分回來,說了一句話,就是立即逃亡。

無瑕籲出一口氣道:“無瑕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況。”

龍鷹的“康老怪”表情,就是當年龍鷹的表情,充滿對未知的橫禍深感駭栗的無助感覺,“平常”被徹底摧毀和打破,步步驚心。

無瑕的說話像來自遙不可及的遠處,與正沈浸在回憶的他沒有絲毫關系。

他以深有所感,發自內心的聲音語調道:“想不到我康道升竟有亡命天涯的一日,不過若以為我失去反擊之力,是看錯了。擺脫追蹤者後,我繞了個大圈,潛往邪帝府,找‘邪帝’杜傲。在聖門裏,我和他的關系最密切,而在聖門諸系裏,亦數他的門人最少,擅於隱藏,我有信心他尚未被敵人發覺。更重要的是《道心種魔大法》是在他的手上,只要此聖門瑰寶一天未落入武曌手上,武曌一天未可言全勝。”

無瑕默默聆聽。

龍鷹目光移往鋪外,行人車馬漸多,比前熱鬧,鋪外剩下兩張空桌,其他坐滿來光顧的食客。

龍鷹的“康老怪”苦笑道:“我一向以為明白他,但在生死關頭,發覺對他沒半分了解,竟蠢得要逃往海外去,還著我和他一起去送死。唉!怎想得到呢?”

無瑕輕輕道:“公子終於找到杜傲。”

龍鷹的目光移回她的俏臉處,略一頷首,沈聲道:“那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。”

此時他記起的,是杜傲令他投水逃亡前的音容,杜傲雖然對他不仁,可是自懂事後一直認他為師父,表面上杜傲做足仁慈長者的工夫,故對他有一定的感情。在荒谷石屋待五年,正是對他“恩情”的報答。

任何人均有不為他人所知的一面。

現在他呈現在無瑕眼前的,是“康老怪”的另一面。

他說的事,保證是無瑕不曉得的,因為從未發生過,死無對證下,永遠不虞被揭穿。可是若無瑕從來俊臣的位置去掌握的情況,他的真假融渾,乃天衣無縫,沒有破綻。龍鷹以帶些唏噓的語調,道:“杜傲的門人裏,有個叫小樸的年輕小夥子,相格清奇,有種沒法形容的氣質,與老杜的其他徒弟明顯有異,我看一眼便曉得是何事,老杜還以為可瞞過我。到龍鷹忽然崛起,人人對他的出身一無所知,立即勾起我對此子的回憶。除了魔門邪帝,誰人能有此本領?唉!從沒有人能練成的‘種魔大法’,終給人練就。”

他等於為無瑕證實了龍鷹邪帝的身份,不過無瑕等既然早猜到龍鷹是邪帝,說出來只是錦上添花,沒多大實質的意義。

杜傲的部分,肯定來俊臣不曉得,由“康老怪”說出來,倍增“康老怪”的可信性。

亦因“康老怪”清楚龍鷹是誰,認定《道心種魔大法》落入武曌手上。這解釋了“康老怪”和“方閻皇”二度連手刺殺李顯的行為,是唯恐天下不亂。他們雖然魔功震驚天下,卻是人孤勢弱,趁亂方可渾水摸魚,辦得本沒可能的事。他們兩條爛命,不論情況如何發展,也沒什麽損失。

龍鷹終於得到良機,為“康老怪”和“方閻皇”自圓其說。

兩人逃往塞外,托庇於大明尊教的捷頤津,因而與符太建立關系。後因得聞龍鷹的事,返回中土,目標就是《道心種魔大法》。

無瑕輕柔地道:“康公子又如何看武曌?”

龍鷹心忖教老子怎答你,扮作似從深沈的回憶驚醒過來般,緬懷低回的神情被雙目射出的“橫念訣”芒光取代。冷冷道:“小娃兒不嫌問得逾份嗎?殺個小子算哪一回事?特別在他全無防備下。不過康某人從來不做沒有好處的事,小娃兒從我後,一切可以商量。”

無瑕若無其事地道:“《道心種魔大法》又如何?”

龍鷹啞然笑道:“小師妹以為師兄相信嗎?”

無瑕道:“那就要瞧你怎樣看武曌?”

龍鷹狠瞪半晌,道:“你這小女娃兒真難纏。有人進來了。”

無瑕起立道:“師兄請隨小師妹來。”

※※※

上陽宮。太醫府。

龍鷹詳細交代情況後,頭痛地道:“她看準我康老怪要的是《道心種魔大法》,對獻身模棱兩可。著她讓我讀一遍《智經》,卻推往幹掉符小子之後,康某人如堅持,勢惹她起疑。對此女不可掉以輕心,否則必吃虧。”

符太笑道:“癩蛤蟆吃不到天鵝肉哩!”

胖公公沈吟道:“她有沒有透露得到《種魔大法》的手段?”

龍鷹道:“不洩一句半句,怎誆得我老康入彀?她指出現時聖上唯一的弱點,是太平公主,如果擄人勒索,至少有五成把握可以成功。”

胖公公愕然道:“虧她想得出。關鍵在給她又如何?看得懂仍練不來。”

符太道:“所以你老康若真的要得到《種魔大法》,不得不倚賴他們,相信他們的鬼承諾。”

龍鷹道:“她說了句很有說服力的話,就是給個天她作膽,仍不敢騙我康老怪。他奶奶的,幾是每次和她交手,我多少吃點癟。”

又問胖公公道:“我和她約好,明早巳時中到定鼎門附近的春回亭看她留下的暗記,告訴我行動的時辰位置。我沒有答應,不置可否。她可以如何將符小子之死嫁禍到我老康身上?”

胖公公道:“若你是康老怪,肯依時依候到所指的地方看看嗎?”

龍鷹道:“大概會吧!不過會摸清楚形勢方現身。”

胖公公道:“嫁禍於人並不容易,但嫁禍你康老怪則易如反掌,給人發現在附近出沒過便成。難就難在殺符小子,其他一切好辦。”

稍頓續道:“例如故布疑局,找人分別扮成康老怪和符小子,在定鼎大街公然格鬥,邊打邊消失,扮符小子的還可喊救命,指名道姓,讓人人曉得誰在追殺他,最後給人發現伏屍一角,而真正的‘假康老怪’恰巧在附近出現。這就是無懈可擊的移屍嫁禍之計。”

符太抗議道:“我仍活得好好的,勿要說得我像屍骨已寒。”

龍鷹笑嘻嘻道:“與蝦蟆吃天鵝肉是異曲同工。小子明白嗎?”

符太哂道:“虧你笑得出來,裝不回假頁,有得你受的。”

龍鷹頭痛地道:“也不用落井下石,可見你的心腸多麽壞。”

符太道:“我是因想出解決辦法,可讓你先苦後甜,方這般說。”

龍鷹喜道:“快說!”

符太斜兜他一眼,好整以暇地道:“方法直接簡單,叫攻其不備,我去大鬧香閨,你趁亂偷東西,以你手腳之快,偷雞摸狗更屬你的老本行,一刻鐘該可辦妥。”

胖公公輕松問道:“你以何借口去大鬧一場?明天午時才是交收的限期,你又不是瘋了,無緣無故的去撩事鬥非,鬧得起來嗎?最怕對方乘機宰你,那時康老怪不知該出來援手,還是繼續拆經裝經?”

符太頹然道:“除此計外,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。”

胖公公掏出煙管,由符太伺候點火,徐徐吸上一口,噴出完整的煙圈,現出個優哉游哉的神情,緩緩道:“兩個均非陰謀鬥爭的料子。有公公在後面為你們運籌帷幄,怎會讓你們栽個大跟頭。現在你們好好的享受晚膳,無聊便下一盤棋,然後大睡一覺,養足精神,方有力氣辦大事。”

兩人呆瞪著他。

胖公公道:“問題在你們卷入太深,變得當局者迷,鉆進牛角尖去。現時最聰明是將所有事情拋開,輕松一下。明天醒來,乖乖的在這裏等公公,公公自有妥善安排,包保擔心的事可迎刃而解,小符則得償所願。”

稍頓後,目光專註的向符太道:“反是邪帝為你想出來的手段,就是憑‘縛神香’出術取勝之法,你要認真衡量得失,會否適得其反,令她媚力倍增,又或事後她曉得被你以迷藥算倒,從此看不起你,諸般後果,全該列入考慮的範圍。”

符太苦惱地道:“公公剛聽過無瑕的媚功如何厲害,連鷹爺他老人家仍消受不起,何況是我這頭嫩鳥兒?”

胖公公道:“男女間的事我看多了,姻緣來時,擋都擋不了。像太平和鷹爺便有緣無份,而小魔女與他卻大風刮不掉。公公會讓你在《智經》上玩點花樣,以慷慨赴義的姿態昂然登榻。‘風蕭蕭兮易水寒,壯士一去兮不覆還’,這才叫愛得轟轟烈烈。以小符你一向的為人,做沒人想過會做的蠢事,方能打動美人兒的鐵石心腸!”

龍鷹聽到一半已笑彎了腰,辛苦地道:“此為曾頂撞公公的後果。”

符太喊冤道:“我何時沖撞過公公?”

龍鷹道:“忘掉就算了。”

胖公公笑道:“公公怎會將一句半句放在心頭,只是以比較誇張的方法將妙計說出來。今次贏要贏得恰到好處,點到即止,勿要亂局。”

說畢長身而起。

兩人慌忙起立,送他出門。

龍鷹盡最後的努力道:“不可以先透露一點點嗎?讓我們心裏有個準備。”

符太道:“我比你更心急。是你累我,平時有理沒理的賣關子,現在是自作自受。”

胖公公呵呵笑道:“公公心中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,行得通否?仍要研究,挑選合適的人手,預早安排。哈!不要再套公公的說話了,這是過去五十多年從未有人成功過的事。”

說畢登上馬車,起行離開。

兩人回到府堂。

符太道:“幸好尚未鑄成大恨,公公說得對,以旁門左道的方法得到她,她怎心服。”

龍鷹笑道:“徒兒你是準備去壯烈犧牲了。”

符太信心十足道:“本子對公公比對你這個壞鬼師父有信心多了,總之死不了就有機會。依你的分析,她愛上我了嗎?”

龍鷹探手搭著他肩頭,朝內堂舉步,欣然道:“不要胡思亂想哩!明天你將有個肯定的答案。”

《龍戰在野》(卷十四終)

卷十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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